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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8-12-29 22:51 | 只看該作者

作者: tina 日期: 2008-12-29 22:51 閱讀: 1270 人打印收藏大中小

朱師傅五點半交車，看看表已經五點一刻，便把「暫停載客」的牌子豎了起來。  E3 |. W4 G6 c+ e9 d. R  g

正是週末，四十中門口湧出大批的寄宿生。朱師傅忍不住習慣性地把車停了下來，2 |5 x7 B. n2 Z, N% B/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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盯著來來往往的學生。他們一律穿著樸素的校服，臉上的笑容格外燦爛。5 q! T0 C. I( [5 k/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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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師傅，我，我想坐您的車。」一個跛足女孩背著書包走了過來，看看左右，急急地說。) Y2 N" W" z$ r2 T  }% y;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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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師傅說得交車了，他只是停下來歇一會兒。女孩低下頭，過了幾秒鐘，她又懇切地說：1 t4 [3 n; s0 T3 O/ C

「謝謝您了，師傅。我只坐一站地，就一站地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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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聲「謝謝」讓朱師傅動了心。他看看女孩身上洗得發白的校服，一個舊得不能再舊的書包， ; Z1 \! B* E% V% y. D; p; f+ |% p

忍不住歎了口氣，說：「上車吧。」女孩高興地上了車。走到轉彎處，她突然囁嚅著說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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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師傅，我只有三塊錢。所以，半站地也可以。」朱師傅從後視鏡裡看到女孩通紅的臉，沒說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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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城市的出租車，起步價可是五元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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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到最近的公交站台，朱師傅把車停了下來。女孩在關上車門時高興地說：「真是謝謝您了，師傅！」 + [$ G" V7 U; `+ \. f# S

朱師傅看著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，突然有些心酸。也就是從那個週末起，朱師傅每個週末都看到 : M5 X" ~* L( c%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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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孩等在學校門口。幾輛出租車過去，女孩看都不看，只是蹺著腳等。女孩在等自己？朱師傅猜

測著，心裡突然暖暖地。他把車開了過去，女孩遠遠地朝他招手。朱師傅詫異，他的紅色桑納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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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別人的並無不同，女孩怎麼一眼就能認出來？

還是三塊錢，還是一站地。朱師傅沒有問她為什麼專門等自己的車，也沒有問為什麼只坐一站地。 . b) Y% g+ F; ?$ ]0 e8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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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孩心裡都有自己的小秘密，朱師傅很清楚這一點。 , I9 G# g* M" m  ~1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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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一次乘車 ( y) L0 d5 T$ o: {2 B% W  q8 p

一次，兩次，三次，漸漸地，朱師傅養成了習慣。週末交車前拉的最後一個人， . n( a3 p1 C# a: z! E

一定是四十中的跛腳女孩。他豎起「暫停載客」的牌子，專心等在校門口。女孩 ( D) B9 M' I5 _( \8 ?* s  s

不過十四五歲吧，見到他，像只小鹿般跳過來，大聲地和同學道「再見」。不過

五分鐘的路，女孩下車，最後一句總是：「謝謝您，師傅。」似乎專為等這句話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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週末無論跑出多遠，朱師傅也要開車過來。有時候哪怕誤了交車被罰錢，他也一定

要拉女孩一程。 1 r& L; W0 O9 k. W! W/ B+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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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過得很快，這情形持續了一年，轉眼到了第二年的夏天。看著女孩拎著沉重的 - F: n+ O( @' {, }6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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書包上車，朱師傅突然感到失落。他知道，女孩要初中畢業了。她會去哪兒讀高中？ - r! ^- ~+ V/ u9 q1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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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師傅，謝謝您了。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坐您的車，給您添麻煩了。我考上了辛集一 2 l& b9 H8 ?" E! p* e/ O( v/ U

中，可能半年才會回一次家。」女孩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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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師傅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女孩，心裡很不是滋味兒。女孩果然很優秀，辛集一中是

省重點，考進去了就等於是半隻腳跨進了大學校門。「那我就送你回家吧。」朱師傅說。 ( a% f0 D5 t2 z- l% R7 J1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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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孩搖搖頭，說自己只有三塊錢。「這次不收錢。」朱師傅說著看看表，送女孩回家一 $ b& C" c, Z1 _1 x9 }3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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定會錯過交車時間，可罰點兒錢又有什麼關係？他想多和女孩待一會兒，再多待一會兒。 % z  ?2 \+ e& a. l/ Q+ J8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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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孩說出了地址，很遠，還有七站地。 # e: ^. W2 ]8 \# v* y( I&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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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小時後，朱師傅停下了車。女孩拎著書包下來，朱師傅從車裡捧出一隻盒子，說：「 6 |7 |3 ^1 h* ?$ \$ p( n

這是送你的禮物。」女孩詫異，接過禮物，然後朝著朱師傅鞠了一躬，說：「謝謝您，師傅。」 1 c  ^. f- {1 _2 m1 M4 `" k0 R; J- l* M

看著女孩一瘸一拐地走進樓裡，朱師傅長長歎了口氣。女孩，從此就再也見不到了？他甚至不知 0 y4 C7 a# l# {% H

道她的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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尋找十年前的好人

一晃過了十年。

朱師傅還在開出租車。這天，活兒不多，他正擦著車，卻聽到交通音樂台播出一則

「尋人啟事」，尋找十年前勝利出租車公司車牌照為冀Azxxxx的司機。朱師傅一聽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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愣住了，有人在找他？十年前，他開的就是那輛車。

電話打到了電台，主持人驚喜地給了他一個電話號碼，朱師傅疑惑了，會是誰呢？ 7 y4 h. Y& y! S* f: x) e%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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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天忙於生計，除了老伴他幾乎都不認識別的女人了。撥通電話，朱師傅聽到一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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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輕女孩的聲音。她驚喜地問：「是您嗎？師傅！」

朱師傅愣了一下，這聲音，這語速，如此熟悉！他卻一下子想不起是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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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謝謝您了，師傅！」女孩又說。 % f2 t% D3 H, |%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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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師傅一拍腦門，終於記了起來，是他載過的那個跛腳女孩。是她！朱師傅的眼睛突 3 K: Z, U; Y3 `& Q8 F3 C7 v

然模糊了，十年了，那個女孩還記著他！ 1 |) s# G: R;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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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人約在一家咖啡館見面，再見到女孩時，朱師傅幾乎認不出了，眼前亭亭玉立的這

個女孩，是十年前那個只有三元錢坐車的女孩？女孩站起身，朝朱師傅深深鞠了一躬， 5 F2 a% R1 c8 N% h+ @# J;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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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：「我從心底感謝您，師傅。」 & C! x( m6 V, |3 b+ L7 t- u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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喝著咖啡，女孩講起了往事。十二年前，她父親也是一名出租車司機。父親很疼她， 9 e0 ~" e2 z$ e, t" `6 t.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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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逢週末，無論多忙他都會開車接她回家。春節到了，一家人回老家過年，為了多載

些東西，父親借了朋友的麵包車。走到半路，天突然下起了大雪，不慎與一輛大貨車   S3 ]5 B8 ~4 H,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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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撞。麵包車被撞得面目全非，父親當場身亡。就是那次，女孩的腳受了重傷。 - W& X7 b  ~' v5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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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葬了父親，母親為了賠朋友的車款，為了她的手術費，沒日沒夜地工作。而她，傷癒 0 O( C/ t! [; o0 C! Q!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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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則拚命讀書，一心想快些長大。她很堅強，什麼都能忍受，卻惟獨不能忍受別人的憐 3 u1 ]( G2 Q! T

憫。所以，她沒告訴任何人路上發生的事故。放學回家，當被同學問起現在為什麼坐公 ' i  T* K/ w3 e+ y' V, l  z&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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共汽車？她謊稱父親出遠門了。謊言維持了半年多，直到有一天遇到朱師傅。她見那輛 5 }  \1 Z# b& [, g

出租車停在路邊，一動不動，就像父親開車過來，等在學校門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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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只有三塊錢坐公共汽車，可她全拿出來坐出租車，只坐一站地，然後花一個半小時徒 - A5 \# V" J+ m. j8 v

步走回家去。雖然路很遠，但她走得坦然，因為沒有人再猜測她失去了父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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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您一定不知道，您的出租車就是我父親生前開的那輛。車牌號，一直印在我的腦海裡。」 6 j" R. {  m' Q5 H* G& J

女孩說著，眼裡淌出淚花，「所以，遠遠地，只一眼，我就能認出來。」

朱師傅鼻子一酸，差點兒掉下淚來。

「這塊獎牌，我一直戴在身邊。我不知道，如果沒有它，我會不會走到今天。還有，您退還 ( U' G( q% x* x

我的車費，我一直都存著。有了這些錢，我覺得自己什麼困難都能克服。雖然失去了父親，

但我依舊有一份父愛。」說著，女孩從口袋裡拿出一枚獎牌，掛到了身上。那是一塊邊緣已 - s4 W, A2 H. j( t9 B) `  X

經發黑的金牌，獎牌的背面，有一行小字：預祝你的人生也像這塊金牌。 7 U+ T4 X' J0 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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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塊金牌，就是十年前朱師傅送給女孩的禮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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滴水之恩何言報 2 `$ P+ M& [6 J3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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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孩挽著朱師傅的胳膊走出咖啡館。看到女孩開車走遠，朱師傅將車停在路邊，讓眼淚流了個夠。 2 M" ^. C2 [8 ~: a' P# X- {3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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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個跛腳女孩，那個現在他才知道叫林美霞的女孩，她和自己十年前因癌症去世的女兒，簡直是一

個模子印出來的！女兒生前每個週末，朱師傅都去四十中接她。女兒上車前那一句「謝謝爸爸」和 ! H! |5 A* g6 R. c) x" X( m2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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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車時那一句「謝謝您，老爸」讓他感受過多少甜蜜和幸福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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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塊獎牌，是女兒在奧林匹克競賽中得到的金牌，曾是他的全部驕傲和希望。可女兒突然間就走了   D6 U! T7 N' X; c. H

，幾乎讓他猝不及防。再到週末，路過四十中，他總忍不住停下車，似乎女兒還能從校門口走出來 & h: f6 J% l( ]! T7 D5 o

，上車，喊一聲：謝謝爸爸。

就在女孩坐他車的那段時間，他覺得女兒又回到了自己身邊，他的日子還有希望，他又重新找回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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幸福！只是，這情形持續的時間太短，太短…… + }+ [( {" s5 D/ y4 e

在回家的路上，朱師傅順便買了份報紙。一展開報紙，朱師傅就看到了跛腳女孩的照片。 # Q) r$ Y6 J! S) T  U: V0 \&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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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對著朱師傅微笑，醒目的大標題是：林美霞———最年輕的跨國公司副總裁，S市的驕傲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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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師傅吃驚地張大嘴巴，一目十行地讀下去。邊讀報紙，他邊習慣地從口袋裡掏煙。

突然，他的手觸到了一個信封。拿出來看，裡面裝著厚厚一沓美金。朱師傅愣住了，他想不出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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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美霞何時把錢放進了自己外套口袋？就在她挽起自己胳膊的瞬間？ 3 {/ Z7 O' ?,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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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金中間，還夾著一張紙條：師傅，這是愛的利息，請您務必收下。本金無價，永遠都會存在我心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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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謝您，師傅！

朱師傅的眼睛再一次模糊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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